葉堇以為自己再也看不見顧青雨了，或者可以說他再也沒有臉去見那個自己心中藏了那麽多年的女人。

那一天在知道真相之後他一瞬間覺得天崩地裂，完全就沒有想到過顧青雨竟然會有那樣的經歷，明明是在他的眼皮底子下，為什麽他對著一切一無所知？

痛恨，難過，悲傷，甚至是茫然在一瞬間侵襲了他所有的思維，他在之後恍恍惚惚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樣去面對未來的生活，可是他卻沒有想到的是事實卻不會讓他這樣渾渾噩噩的活下去。

前天警察找上門來說顧悠悠涉嫌一件殺人案件，他原本以為這是一件誤會，可是在短短幾天之內竟然已經到達證據確鑿的地步。

在曹偉死之前的兩個月，顧悠悠曾經給曹偉買過保險，而受益人，恰好就是顧悠悠，所以，顧悠悠有著足夠的殺人意圖，二更可怕的事情就是明明已經過了十幾年的案件，在這樣的關鍵時刻竟然有人跳了出來充當目擊證人，而顧悠悠那一天的行程，又有嚴重的詭異感，她完全無法解釋她當時的目的，所以此刻顧悠悠作為第一嫌疑人被警方扣留。

葉慎在知道這一件事的時候高血壓瞬間爆發，但是終究是有涵養有自知的男人，與自己的妻子同床共枕數十年自然對她了若指掌，若是說顧悠悠下廚房殺只雞什麽的他相信，至於殺人藏屍什麽的，他卻是完全不相信，此刻站在警察局裏面，身邊站著律師，希望能夠將顧悠悠保釋回家。

顧悠悠哭得很傷心，臉上完全沒有了貴婦人的優雅和矜貴，只有滿滿對坐牢的恐懼感，在被警察多次盤問之後她已經完全失去了神智，只能膽戰心驚的坐在看守所裏，滿臉的茫然。

看到葉慎的一瞬間她整個人就崩潰的沖了上去一邊哭一邊呢喃道：“我真的沒有殺人，真的跟我什麽關系都沒有，保險是曹偉叫我去買的，我當天也是曹偉叫我出去的，他說是有一個想要與我合作的模特平臺讓我去看看，我當天去了，可是沒有找到人，我給他打電話的時候關機了，後兩天之後我才回來，那個時候他已經失蹤了，真的跟我沒有什麽關系。”

十幾年前國家的天網系統尚且還不完整，而且那個時候還沒有買票實名制，時間太過長遠，以至於給警方增加了很大的難度，但是顧悠悠作為第一嫌疑人確實是有著很大的犯罪動機，面對葉慎想要假釋的要求，警方也覺得頗為為難。

兩方人馬正在扯皮的階段，就看到一個女人穿著簡單的運動服進入警察局，看了看周邊隨意問了一句顧悠悠的位置，很快就看到了正在扯皮的兩方人馬。

“媽媽。”顧青雨低聲喊道。

葉堇身體一僵，有些難以置信的回過頭來，看到顧青雨的瞬間有些羞愧的不敢看她，只能聽著顧青雨的腳步聲越來越近，直到她站到顧悠悠的面前。

“你沒事吧？”她從包裏掏出一張濕巾讓顧悠悠擦擦臉。

顧悠悠的眼淚根本就止不住，看著顧青雨就想要哭泣，低聲喊道：”青雨，你相信媽媽，媽媽真的沒有殺人。“

顧青雨眼神非常的柔和，聲音也很溫柔的說道：“我知道人不是你殺的，你別怕。”

旁邊的警方嚴肅的問道：“請問你是？”

顧青雨擡頭微笑道：“我是她的女兒，我叫顧青雨。”

警方點了點頭，隨後問道：“那麽這位小姐，你還記得你的繼父曹偉是怎麽樣失蹤的麽，你還有印象麽？”

“我知道。”顧青雨點了點頭，伸手摸了摸顧悠悠的頭，抱了抱她，低聲說道：“媽媽，沒事的，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。”

“你知道？”一旁的警方眼睛迅速亮了起來，看著顧青雨的眼神發光，“你還有什麽印象，你還記得你母親當初去了什麽地方麽？”

“沒什麽印象，也沒有必要有什麽印象，因為人是我殺的。”顧青雨平靜地說道，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一句多麽驚世駭俗的話語。

整個警察局瞬間安靜，所有的警察都將目光投向了顧青雨，甚至包括了葉家人也不可置信的看著她。

“那個顧小姐，雖然顧悠悠女士是您的母親，但是您也不能夠為了讓她脫罪就過來定罪，您這樣的行為在法律上也是違法的。”一個警察有些難堪的說道。

顧青雨只是靜靜地拿著濕巾給顧悠悠擦了擦臉，低聲說了一句，“回去吧，這裏有我。”

顧悠悠的手緊緊拽住顧青雨的手臂，眼神中帶著比自己被誣蔑都要震驚的光芒，吶吶的問道：“青雨，你是在開玩笑是麽？”

顧青雨嘴角揚起了一抹淡漠的笑容，她靜靜地看著顧悠悠的臉，似乎是從來沒有這樣認真的看過她一般，眼神中帶著極度覆雜的感情。

“媽媽，我沒有說謊，曹偉確實是我殺的。”

“不可能，我出差的那幾天他明明跟我說.........＂

＂他跟你說他在外面出差，可能要一個星期，而且還給你一張名片讓你去參加那邊的模特展覽，所以你給了我一個星期的生活費，讓我一個人照顧好自己，進出門記得帶鑰匙，肚子餓了就到樓下王叔家吃飯，你給了他們我的生活費，並且要我好好學習，不要在晚上出去玩，免得出現危險。”顧青雨慢慢地把這話說出來，顧悠悠知覺的後背一寒，莫名的就有了不祥的預感。

“他出差了，你怎麽可能殺得了他？”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顧青雨，眼神中是滿滿的不相信。

“你走的第二天，他就回來了。”顧青雨面無表情的說到，身體有些發軟，頭有些暈，只能撐著自己的身體找了一個座位坐下。

顧悠悠如遭雷擊，她看著顧青雨低著頭嘴唇蒼白，手指開始不受控制的發抖，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她心頭緩緩彌漫，這是一種比她自己殺了人更恐怖的想法。

“你不要再說了，什麽回來不回來，人是我殺的，我認罪，我有罪，把我銬起來，我認罪了。”她開始瘋狂的大喊，雙手握成拳並列起來沖向了警察，思維混亂的喊道：“你不是說我殺了人了麽，對，是我殺的，就是我殺的，快點把我銬起來啊，我認罪了。”

一邊的警察尷尬的看著這個已經陷入了瘋狂的女人，避之不及的讓開了位置，只聽到顧青雨靜靜的擡起頭，看著顧悠悠的行為，眼睛中不由自主的冒出了淚光。

“媽媽，別鬧了。”

顧悠悠瞬間安靜下來，她靜靜地走到顧青雨的面前，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，伏在了顧青雨的膝蓋上，聲音帶著難言的悲傷，低聲說道：“當年，究竟發生了什麽？”

顧青雨低著頭，伸出手靜靜的摸了摸母親的頭，低聲說道：“你走的第二天，他回來了，當時我在做作業，因為有你的叮囑，我把門給反鎖起來，他讓我開門，我當時正在寫作業，隨手就拿著筆出了臥室去開門。”

他走進來，換了鞋，看著她只有一個人在家，嘴角揚起了微笑。然後他慢慢地將房門反鎖了起來，對著她微笑道：“青雨，你一個人在家寂不寂寞，叔叔來陪你好不好。”

然後他就沖了上來，雙手抱住了她。

“我當時很害怕，但是當時我的手上拿著一支筆，看著他的脖子就把手上的鋼筆插了過去，當時太害怕了，所以手上的力道很重，他當場就死了。”

“後來我把家裏的血擦幹凈，用我的獎學金租了一輛車，晚上的時候就把他的屍體扔到了那個廢棄工廠。”

她說話的聲音慢悠悠的，可是她的表情卻是格外木然，就好像這件事並不是發生在她的身上一般，可是莫名的卻讓人渾身發冷。

四周的警察在一瞬間陷入了沈默，案件情況並不覆雜，但是這樣的恩怨糾葛實在是讓人不能直視。在這樣的社會裏，女人從來都是大部分案件的受害者，更何況是這樣的熟人作案，法律也好，社會輿論也好，倫理道德也罷，沒有什麽是真的能夠保護一個女人安危與尊嚴的東西。

“顧小姐，你既然已經投案自首了，那麽.......＂其中一個看起來是頭的警察眼神覆雜的看著顧青雨，有些難堪的不想要再看眼前這個一臉木然和冷漠的女人。

“我知道的，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。”顧青雨點了點頭，看了看跪在自己身前的女人，有些覆雜難明的看著他。

“青雨。”顧悠悠低聲喊道，此時此刻，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，若是早知道，若是早知道，若是早知今天，她寧可是自己認罪。

“媽媽，我不恨你了。”她低低笑道，那麽多年的怨恨，那麽多年的痛苦，那麽多年的噩夢，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。

我顧青雨做過的過去，難道我還沒有膽子承認麽，肖越，謝謝你，如果沒有你的逼迫，我可能永遠都沒有辦法去面對著一段過往。

現在，我做了我的選擇，我曾經欠你的，欠法律的，欠這個世界公理正義的，現在，統統還給你。

肖越，我不欠你的了，我什麽都不欠你的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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